周重被带走的当晚。
凌晨十二点。
这是子时,也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。
为了给周重洗刷嫌疑,我和颜希来到了韩颖家。
但我们没钥匙,于是我叫了一个开锁的兄弟,这肯定不是随便叫的,算是认识的人。
“辛苦。”
我递给他五百块,又塞了一盒好烟。
临走时他提醒我们,万一被警察知道,可千万别出卖他。
进屋前,我和颜希全都戴好了手套鞋套。
但当我们进屋后,打开灯的一瞬间,我俩顿时愣在了原地。
只见韩颖的屋里,就跟被土匪洗劫了似的,可以说目所能及之处,全都被翻得一片狼藉,就连鞋柜都被人翻了一遍。
这肯定不是警察翻的,而是杀害二老的凶手翻的。
“看样子,他们是为了找那个东西,但没想到二老在家,所以把人杀了。”
颜希看着我:“庄哥,你觉得东西被他们找到了吗?”
我摇摇头,哪可能知道:“先四处看一遍吧,尽量别碰这里的东西,因为警察都拍过照。”
接着,我们把每个房间,或是能看清的地方以及角落,全都仔细看了一遍。
最后我得出结论,那些凶手,他们绝对没有找到韩颖藏起来的东西。
“为什么?”颜希有些不解。
我解释道:“你想想看,整套房子能藏东西的地方,全都被翻了一遍,如果他们找到了那个东西,那就没必要再接着往下翻了,总不可能他们正好翻完所有的地方,在最后的那个地方才找到东西吧?”
“所以只有一种解释,他们没找到那个东西,并且韩颖的东西并不藏在这套房子里面。”
如果藏了,按照这种翻找程度,东西肯定会被找到。
颜希看了看四周:“你是说韩姐还有其他的房子?”
我点点头:“光是我所知道的,她就有两套房子,另一套在郊区,准备给她父母将来养老居住。可是凶徒既然能找到这里来,肯定就能找到她另一套房子,如果我是韩颖,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另一套房子里面。”
“所以我认为,韩颖应该还有第三套房子,而且这套房子大概不在她名下,可能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她有第三套房子。”
颜希有些震惊:“天呐,她到底藏了个啥玩意儿……”
接着我们又回到客厅。
客厅有一面墙,留了很多血迹,而且全是喷溅式血迹,令人触目惊心。
可以想象,当时二老已经倒在了这个地方,但仍然被凶徒砍了很多刀,因此才留下这些血迹。
我觉得先动手的人,说不定还是韩颖的爸爸,就是因为他先动手,所以才激怒了凶徒,否则的话这二老可能还不会死,因为凶徒找不到东西,会拿这二老来威胁韩颖。
能让凶徒起杀心,当时韩父肯定是发狂了,韩母也在尖叫或者反抗,导致凶徒不想下死手也得下了。
好好的两个人,真是说没就没。
“庄哥,你要不先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那把刀……”颜希提醒我。
我摇摇头:“不用看了,我刚刚已经进了厨房,没看到那把刀,大概是被警察拿走了。当然还有一种可能,是凶手带走了那把刀,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。”
凶手来找东西,必然要戴手套防止留下指纹,因此那把刀也不会留下指纹,那就没必要带走凶器。
颜希叹了口气,说:“周重是不是没希望了……”
我摇摇头:“看运气吧,看警察那边查得怎么样,不过他也是个人才,自己给自己挖坑。”
接下来我们要招魂,希望能通过亡魂的视角,让亡魂亲自告诉我们凶手是谁。
于是我们关了所有的电灯,只点了一只白烛,然后简单起了个坛,烧了把纸,点了把香。
“天罗地煞,阴曹指路,韩德民行年五十八,五十八死于非命,恳请明灯引路,带韩德民回来,恳请明灯引路,带韩德民回来。”
我举着香,念完招魂词,然后静静等待韩颖的爸爸回魂来见我们。
可是等了好几分钟,四周一片安静,并无异样。
我和颜希对视一眼,两个人同时把香举了起来,又同时再念了一遍。
“恳请明灯引路,带韩德民回来。”
这一次念完,能明显看到烛火在晃动,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客厅的气温在下降。
随即一阵阴风吹来,刺骨的寒冷仿佛钻进了毛孔里面,冷得我和颜希直发抖。
他上来了……
我们没敢惊动,先是环视了一圈,看能不能用眼睛捕捉到他。
遗憾的是没有,但我们听到了一阵哭声,一个男人的哭声,这声音动静还不小。
奇怪的是,我们无法确定声音的源头在哪个地方,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。
我举着香先站了起来,颜希则紧紧跟在我后面。
为了寻找哭声的源头,我先去了一趟厕所,因为厕所是一套房子里面阴气最重的地方。
厕所落空,我又去了另一个房间,但还是落空。
接着我把所有的房间都走了一遍,愣是没看到韩父的身影。
“颜希,把长明灯拿出来……”
她放下背包,从包里掏出长明灯递给我。
我将其点燃,左手端着长明灯,右手举着三炷香。
这一次,我终于听清了哭声的源头,好像是从主卧的方向传过来。
我记得主卧是韩颖的卧室。
“庄哥,他死得这么惨,会不会攻击我们……”
朝着主卧移动时,颜希似乎有些怕,躲在我身后又拽着我衣角,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。
“别怕,把他想象成失去女儿,又被暴徒所害的一位可怜老人,没什么好怕的……”
这话,其实我是说给我自己听,因为我也发怵。
很多人觉得干我们这一行的人,胆子都大,实则不然。
这是源于人对死亡的天然恐惧,像这种死得太惨的,不管见多少次都得怵,见一百次都得怵。
我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壮胆,把自己想象成伸张正义的英雄,带着这种高尚的情怀,我终于走到了主卧门口,随即深吸一口气,抬手拧开门把手。
门开的一瞬间,长明灯的光亮铺设了进去,照出一个背影。
那个背影坐在床头位置,几乎是背对着我们,但隐约从侧面能看到背影的主人,双手正捧着一个相框。
他正望着相框里的人,大声哭泣着。
那是伤心难过到极致的痛,可传进我们耳朵里,却是极其尖锐。
我壮着胆子跟他打了声招呼。
“叔……”
哭声顿时止住,但背影的主人暂时没转过头来。
“是我……”
“我是庄逸明……”
“我来帮你了……”
话音刚落,在昏暗的光亮下,一张可怖的脸终于开始缓慢转了过来。
我和颜希就跟被定住了似的,呼吸停滞,但心脏却狂跳。
只见韩父的脸上,好几条深可见骨的刀痕,每一刀都好像把肉给劈开了一样。
他的眼睛掉出来一只,挂在鼻头的位置,嘴巴变成了四瓣,鼻子更是惨不忍睹看不见形状。
他只有一只眼睛在看着我们。
这张脸给了我几秒的惊吓,可是惊吓之后,我很难过。
如果我上点心,昨天在检票口我多待一会儿,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?
“为什么你们要回来?”
“你告诉我,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我说完,脑袋忽然有些发胀,又有些晕乎。
颜希立马在后面用手撑着我,怕我摔倒。
就在我有些站不稳的时候,我脑袋里忽然闪回了几个片段,几个很重要但又不重要的片段。
我看到了韩父韩母遇害的场景,因此我也看到了昨晚到底有几个凶徒。
可是有些遗憾,这些凶徒不仅蒙着脸,还戴着帽子,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。
这些片段闪完之后,韩父消失了,头昏脑涨的感觉也从我身上消失。
我扶着门框大喘了几口气,然后跟颜希回到客厅。
客厅的香还没有烧完,但是我们又要打扫干净我们来过的痕迹,我们只能等香烧完再打扫,不能中途给它灭了。
“庄哥,你看到啥了?”
“凶手,他们有四个人。”
我说道:“可是这些人全都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,而且行凶的那个,他就是夺了韩叔的刀将其反杀。”
颜希忙问:“那他带走了那把刀吗?”
我摇头:“不清楚,因为他们离开的时候,韩叔肯定已经死了,我能看到的只有韩叔死之前的画面。”
但我记住了行凶的那个人,他的身高和体型,身高大概是一米八左右。
颜希:“那我们今晚的收获,好像也帮不上周重。”
我说帮不上也是暂时帮不上,这毕竟不是小事情,没那么容易解决。
至少,我们得查一查,获得一些线索之后提供给警方,这样就能间接减轻周重的嫌疑。
香烧完之后,我和颜希收拾了一下现场,然后准备离开这里。
我前脚踏出房门,正弯腰去脱鞋套,颜希后脚出来,突然跟羊癫疯发作似的,闹出极大动静,随后连忙又退回到了屋子里面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
我吓了一跳,正要问她,但起身就瞥到台阶上站着两个‘人’。
是韩父和韩母……
这对老夫妻,直挺挺地站在台阶上,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我们。
我愣了许久,发现他们没有恶意,可能只是冤魂不散。
“你们的遭遇我也很难过。”
“但这次我没有敷衍你们,我一定帮你们查出真相,还你们一个公道。”
“希望你们一路走好。”
当我说完这些话,二老突然转身朝着楼上走去。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我隐约看见他们旁边,似乎有一个黑影在跟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