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着忙着，天逐渐黑了下来。
沈牧川看了看天边最后一抹夕阳，在援疆口号的报纸旁为“正”字添了一笔。
然后他将家里所有的旧报纸都拿到了书房，准备将上面关于援疆的资料全部裁剪下来，整理成册。
刚将手册整理好，陈疏影推门进来。
她看到被剪烂的报纸，眉头微蹙：“报纸是人民财产，你怎么能这么糟蹋？”
沈牧川手一顿，轻轻抚平页角的皱褶。
“以后不会这样了。”
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平淡，陈疏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。
“你搜集这么多有关援疆的新闻做什么？”她问道。
沈牧川平静的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：“我爸在新疆，我想多关注一下。”
陈疏影点点头，没再多问，而是转移了话题。
“那边条件艰苦，能劝他早点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，就多劝劝他。”
沈牧川一顿，心底五味杂陈。
早在来家属院前，他就告诉过陈疏影，父亲从新疆去了甘肃，为敦煌壁画做修复工作。
她显然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，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番话。
既然忘了，那就忘了吧。
沈牧川埋头叠着手中的册子，随口应道：“好。”
晚上九点。
沈牧川洗漱完回卧房，刚推开门，发现陈疏影正在床头柜前用刻刀专注刻着什么东西。
见到他进来，女人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，眼神躲闪的攥在了手心。
这一幕让沈牧川胸口有些发闷。
他知道陈疏影藏的是什么，那是一颗子弹壳。
上辈子，沈牧川以为陈疏影是为自己而刻。
所以当陈疏影将子弹壳藏起来后，他没有声张，而是满怀憧憬地等着这份惊喜之礼。
可是他等啊，等啊，等到青丝变白发，等到少年变老头子。
等到他变成一抔黄土埋了泥，都没有等来这件礼物。
直到后来老了以后，沈牧川收拾书房从一个老旧的饼干盒中找到那枚子弹壳。
才发现那颗子弹壳上刻了一个清晰的“珩”字。
原来那么多年，陈疏影对韩毅珩的偏爱都藏在了那颗小小的子弹壳中。
或许是上一辈子已经失望透顶了。
这一世，看到陈疏影的动作后，沈牧川装作什么都没发现，径自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。
而坐在桌前的陈疏影明显松了口气，将手心攥紧的东西暗暗藏在了抽屉里。
隔着帘子，沈牧川看着陈疏影模糊的身影，无声的笑了。
没关系，再过一阵子，陈疏影就能将这个子弹壳光明正大的送给韩毅珩了。
这几天，陈疏影都是早出晚归，沈牧川没在意。
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起床，一个人吃饭，一个人看日出日落。
墙上贴着的报纸，一笔一划的“正”字已经写了完整一个。
离沈牧川离开的时间，只有最后十天了。
清早起床，他刚叠好被子开门出去，就看到陈疏影对着客厅的大镜子在整理仪装。
“我今天要出任务，晚上不必给我留灯了。”
沈牧川很清楚，陈疏影出任务时，不会穿这种常服，更不会如此注重自己的仪容。
听着她拙劣的谎言，沈牧川扯了扯嘴角：“好。”
如果是前世的自己，大抵会委屈不甘。
但现在，不管陈疏影要去哪里，也不管她要去做什么，都不关他的事了。
陈疏影走后，沈牧川将先前取下来的贝壳风铃扔去了大院门前的垃圾站。
隔壁院的翠翠正提着一袋月饼往回走。
看到沈牧川，她直接开口：“牧川哥，今天部队发的月饼你吃了吗？”
沈牧川愣了下：“什么月饼。”
翠翠扬了扬手中的月饼：“部队发的五仁馅的月饼，今早我看到陈连长第一个就过去领了，她还没拿回家给你吃吗？”
沈牧川愣了一下，领月饼这件事他根本没听陈疏影提过，想来她应该是将月饼领走送给韩毅珩了。
他朝翠翠摆摆手，淡然一笑。
随后回了家，将自己要带去新疆的一些常穿衣物全都收拾整理进行李箱内。
当初千里迢迢来这里，不过一口皮箱。
现在要走，竟然一个皮箱都装不满。
想到这一走，以后再也不会来沪市，沈牧川决定去一趟百货大楼买点土特产。
一来可以给新环境的同事同学做见面礼，二来也能给父亲捎去一些。
这一夜，陈疏影没有回家。
沈牧川关了灯，锁了门，一个人睡了个安稳觉。
第二天上午，百货大楼。
鲜艳的红旗悬挂在大门两边，随风飘扬。
沈牧川刚走到门口，就看到一夜未归的陈疏影一手抱着一个小男孩，一手提着军绿色的购物袋，和韩毅珩并肩从百货大楼里走出来。
温馨的一幕，像极了一家三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