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子心

第二天一早，电视台的采访车就停在了楼下。

妈妈起得比谁都早，她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，脸色蜡黄，眼下是精心画出来的黑眼圈。

她对着镜子，练习了好几遍悲痛欲绝的表情。

主持人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女性，一进门就拉着***手。

“柳大姐，我们都听说了你的情况，你受委屈了。”

***眼泪说来就来。

“妹子啊，你可得为我做主啊！我这辈子，活得太苦了……”

她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，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，一句句倒出来。

说自己如何勤俭，如何牺牲，又如何被女儿和丈夫误解。

主持人不住地点头，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她“受害者”的完美形象。

铺垫得差不多了，妈妈抹了抹眼泪，说：“我们家条件不好，就这么一辆破车代步，我还天天省着不敢开……”

她领着主持人，和扛着摄像机的师傅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地下车库。

她要用那辆“破车”，来印证自己的“朴素”。

“就是这辆，朋友淘汰下来的，开了好多年了……”

她的话，在看到车子的那一刻，戛然而止。

然后，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车库。

“啊——！我的车！”

她像疯了一样扑到车前，用手抚摸着那道长长的划痕，手指都在颤抖。

摄像机立刻对准了她崩溃的脸。

她猛地回头，血红的眼睛对准了我，“谁干的！是谁干的！是你！一定是你这个小***干的！你见不得我好！”

她朝我冲过来，被我爸和主持人一左一右地拉住。

我站在原地，没有躲闪，我看着主持人解释道：“阿姨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我……我昨晚一直在房间里复习。”

我顿了顿，用更困惑的语气说：“可是，我妈昨天还说，这辆车就是我们家的门面，就算她不吃饭，也要把车保养得锃亮。她说这车代表着我爸公司的形象，不能有半点马虎。到底是谁，会跟我们家过不去，划我们家最重要的东西呢？”

不吃饭也要保养车？代表公司形象的门面？

这可跟她嘴里的“破车”对不上号。

主持人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，她看看崩溃的妈妈，又看看我，问道：“柳大姐，您先别激动。这车……您刚才不是说，是朋友的旧车吗？”

***脑子已经乱了，她下意识地反驳：“什么旧车！这是我上个月刚提的新车！顶配的！五十多万！”

话一出口，她就后悔了。

摄像机师傅非常专业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特写。

五十多万的顶配新车？和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，和她嘴里“吃糠咽菜”的生活，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。

主持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。

她感觉自己被耍了。

这场原本设定好的“苦情母亲血泪控诉”剧本，还没开演，主角就自己把台子给拆了。

***哭喊声还在继续，但已经没人同情她了。

采访，在一片尴尬和混乱中，草草收场。